百合園れいか

嫌疑人X的自白

“我喜欢花。喜欢它们就算被人折下，也能自由地……”

Attention：

*克里斯蒂娜x瑟琳x可可莉克，有其他角色出现请默认友情向，配对无左右请自行理解

*内含致死量的捏造以及自解读，跟角色审查存在冲突的部分请全部视为私设

*显然化用东野圭吾小说的标题，不是粉，纯玩梗无推理要素，到后面已经有点懒得写了抱歉

*不知道怎么打cp tag就先这样吧

  侦探克里斯蒂娜抵达埃丽卡山庄时，女仆罗莎正提着水壶，略显踌躇地站在门口。

  “奇怪……”罗莎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她思索得如此专注，以至于一下子没能注意到客人的到来。侦探的本能让克里斯蒂娜从这位一向安分守己的女仆身上嗅到了案件的味道。还未等到罗莎向她说出欢迎，得以探究谜团的亢奋已先过理性一步，令克里斯蒂娜将话问出了口：“罗莎小姐，是发生了什么吗？”

  “啊！克里斯蒂娜小姐…”罗莎猝不及防地对上少女侦探的双眼。不知是因未能招待客人的失职羞愧所致，还是被对方率先打断了话而显得有些难堪。总之，在克里斯蒂娜看来，她有一瞬想将视线撇开，“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花园的花……”

  “花？啊、是说瑟琳姐姐很喜欢的那些花吧。”克里斯蒂娜曲起指节撑着下巴，一面沉思一面询问。这是她进入推理模式时惯用的动作，“发生什么了吗？”

  “或许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花，有一丛枯萎了…”罗莎下意识抓紧了裙摆，即便她的主人此前从未对她展现出温和以外的模样。作为唯一一位佣人，被屋主这位“上庭贵人”雇来照料花园（当然还有其它工作），却造成了她最为钟爱的花的殒命。这无疑是重大的失误。因此，罗莎为自己的错误、以及之后可能遭受的惩罚感到揣揣不安。克里斯蒂娜知道，瑟琳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但这事毕竟不是拍拍肩说别担心就能解决的…

  “别担心！…嗯、不如我来帮你吧！趁瑟琳姐姐还没发现，我们总能想到办法…”克里斯蒂娜的豪言壮语不过说了一半，便被门打开的声音中断。瑟琳从门内探出头，黑石英也露出一角：“克里斯？进来吧。一直待在门口会冷喔。”

  她的语气平静一如往常，令克里斯蒂娜总有种对话从起初就被屋内人听见全程的错觉——或许不是错觉？毕竟，那可是她比谁都聪慧敏锐的瑟琳姐姐。与此相对的，女仆罗莎显得更紧张了。她轻轻低下头，不敢对上主顾的视线。

  “瑟琳小姐…”

  “你尽心尽力照顾我的花园。你一直做得很好，我不会为此责备你的。”瑟琳微笑着，了然地竖起手指抵在唇前，“那不是你的过错。不过，实际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呢？…克里斯。这时候该轮到侦探登场了——是你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

  “当然！”克里斯蒂娜拍拍胸脯，颇为得意地哼哼一笑，“尽管交给我未来的名侦探克里斯蒂娜吧！”

  见两人都如此表态，罗莎自知已经事情没有弥补的余地，只好领着她们来到花园。在形形色色盛开的鲜花之中，枯萎的花丛格外突兀。克里斯蒂娜曲膝蹲下，拿出放大镜仔细检查着花的茎叶与花瓣，时而取些土壤细细捻着，时而起身审视周围环境。瑟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行动，一语不发。不过半晌，侦探得出了她的结论：这些花是遭到人为破坏的。

  会是谁呢？她的视线在愈发不安的罗莎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又兀自沉思起来。

  “有答案了吗？”

  “嗯…还差一点。”迎着瑟琳的目光，克里斯蒂娜拍拍沾在膝盖处的尘土，站起身，“不过，一定不会是罗莎小姐做的。毕竟，要是做出这种事情，最先被怀疑的就是罗莎小姐了。”

  “——克里斯是这样说的呢。”瑟琳笑意不减，轻抚罗莎的肩，悄悄置换了话题，“好啦，别紧张。能够调查的线索已经调查，之后就等天气再明朗些，再继续吧。真相不会消失，它会一直等着我们的。”

  “克里斯也是。专程过来，是有话想对我说吧。”

……

  最后，那小小的案件仍是不了了之。

  那日的光景，不知为何又浮现在她眼前。是出于侦探的直觉吗？克里斯蒂娜晃晃头，将这毫无逻辑根据的想法逐出脑海。侦探不能只依凭直觉办案，更不能凭借暴力。有谁的声音那样响起。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也是她追寻着寻找至此，又因此目击屠戮现场的声音。蓟因镇静剂的效力，已经失去了意识，被她安置在墙边。现在，在残破凋零的花园基地之中，只剩下了侦探与凶案现场。一样的。克里斯蒂娜心想。枯萎的花，人为的损害，未解的谜题。和那天埃丽卡山庄的花园，一样的。

  不，或许不一样吗？克里斯蒂娜仔细地查看过遗留在现场的纸条，其上附着的强烈憎恶让她深感不适。那是花园业师可可莉克眼见惨剧后所遗留的情绪，只是间接触碰 都能唤醒克里斯蒂娜心中深埋的、曾一度爆发的情绪。不行、冷静，必须冷静…！她伸手，用力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复仇的尽头没有正义，倘若有，也并非“克里斯蒂娜”所寻求的正义…你早就已经证实过这一点了。不是吗？所以。你必须去直面这些真相，克里斯蒂娜——为了解开那个横亘在两座花园之间的谜团，你必须要振作起来才行。明确了目标的现在，通往答案的道路已经很清楚了…从那个人的视角，去将一切往前回溯。去用那人填写的绝对正解，反向推算其理由吧。开启道路的钥匙，就掩藏在其中。

  假定、嫌疑人X。编纂解答前，克里斯蒂娜在心里为对方寻找了一个合适的代号、有别于她几年间不断念起的名字。迫使她去将激荡的感情隔绝在那名字之后。要想战胜X的理性，解开她将自己（侦探）与可可莉克（犯罪者）一并作为工具计算在内的盛大棋局，学会翻转棋盘、用棋手的视角去看待事件是最重要的…好了，如果我是X。会怎么做呢。要激怒可可莉克，花园的刺客们一定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只抓住、杀死一个是不足够的，凭借她也见识过的业师的身手，这种行径无异于引火焚身。X要将业师惹怒，其目的却绝非自寻死路——首先能够想到的，便是想要借用业师所拥有的强大力量，去摧毁什么…无论手段如何。不要为过程犹豫，先行忽略掉实施方式。这不是她当下最需要考虑的——何况，那是她认知之中最聪明最精密最正确的嫌疑人X，从不失手。X没可能做不到。

  这是盲信吗？心中刚有困惑泛起，紧接着被迅速压下。克里斯蒂娜再度巡视整个现场。将全部的线索梳理一遍，重演现场，以推算出的目的进行辩驳。线索的衔接没有问题，逻辑链也没有缺漏。事情并不如同盛怒之下的业师所见那样，所谓对花园的清洗。甚至可以说…正相反。由此推算，真正的第五案目标……也不会只有花园、而是……业师………不，再往前一点。说到底。她为什么放过自己？拥有强硬达成目的的“手段”，却独独在那时放过了自己…是基于感情…？“答错了。”X不会有疏漏。换个方向吧，作为…棋子、或是工具…的。“克里斯蒂娜”有什么用途？侦探的身份？见习生不如警察有用。破格的行动力？光是FAC里就有更好的人选。那……“远比自己有用的棋”做不到、自己却能做到的……事？

  ……啊啊。是这样吗——你所瞄准的，是“侦探权限”啊。

  可是瑟琳…不，X。这里不是我最爱的推理小说世界。为了那个只有模糊轮廓的你的目的，连这种危险的可能性也要利用吗。克里斯蒂娜扶正猎鹿帽，满腔话语堵在喉间难以吐露，只剩心跳愈发急促。远处，昏迷的蓟缓缓转醒。时间已经耗尽，侦探该给出她的回答了。

  没错。她是侦探。正因为怀疑，所以相信。

……

  昏黄的灯光下，克里斯蒂娜手执文件，在密密麻麻的记录字句中寻找线索。自那以后。没有案件和任务、只能等待外出申请审批通过的时日里，调查X的罪行几乎成为了侦探唯一的消遣——好在管理局没有宵禁时间，她不必为了电能的供应劳神。但睡意终究是个隐患。她用力地搓揉眉心，试图以此驱赶睡意，多日通宵的疲劳却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下一个字映入眼帘之前抢先关闭了她的视觉，将她彻底推入睡眠之海中。

  「克里斯……」

  静谧的黑暗深处，有谁的双眼温柔地注视着她。

  「……还记得吗？‘我’的事。」

  那句话、亦或是紧随其后的一阵敲门声，将克里斯蒂娜自浅眠中惊醒。是梦。意识朦胧间她站起身，凭着惯性记忆顺利走至门前，却被杂乱堆砌的参考书堆绊了个踉跄。于是米诺斯的局长在门开启后低下头，便一眼望见了勉强用手扒拉开门、在资料堆里东倒西歪地倒着，正在傻笑的名侦探克里斯蒂娜的窘态。

  “需要我去找夏音吗？”局长有些局促地笑着，稍稍撇开视线，竭力表现出对困意造成事故的理解尊重。在为解决黑环奔波的那些日子里，她也经常如此，“我想她会有新发明想要推荐——有关收纳的。”

  “欸，啊…不、不用不用！”克里斯蒂娜闻言，匆忙撑起身，收拾起地上的书籍与文件。哪怕她知道这些资料于眼前之人而言早已不是秘密，她还是习惯了这样做。毕竟，她现在调查的事可是不宜外露的机密。相比外界，管理局也许算安全，但还不足够…或者说。对「那个人」的观测而言是如此。“我来收拾就好……对了。”克里斯蒂娜一面收拾一面试图转移话题，让场面看起来不至于那样尴尬，“小助手找我有什么事吗？…莫非是有案件…！”

  “…啊，那倒不是。”局长无奈地打断了克里斯蒂娜连珠炮似的攀谈。无论是审查那天还是现在，局长都对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之中的真相心知肚明。毕竟，和那位清理人正相反，这位侦探显然从来不擅长掩饰谎言，“副官有些事要处理…我是来转达的，你的外出申请通过了，克里斯蒂娜。”

  “啊…这样啊。”

  “怎么了，大侦探？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很早之前你就在跟我提这件事了，我以为你是有要紧事呢。”

  “嗯，确实是要紧事，”话虽如此，克里斯蒂娜仍然眉头紧锁，“只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跟那个人说话罢了。”

  “瑟琳？”几乎是立刻，局长想到了被少女心心念念挂在嘴边的那个名字。

  “不，不是瑟琳姐姐…”克里斯蒂娜摇摇头，“是另一个人。虽然她跟我完全不对付，但那时候她帮了我很多——我想要道谢。然后…”

  “我也有些事想告诉她。”

……

  花园业师可可莉克今天心情很差。

  这倒并非花园中的某位刺客又出了岔子、需要她去帮忙收拾残局，又或是因某个不识趣的委托人败坏了兴致，诸如此类的小事——而是更严重的。譬如…

  谁能想到？她不过是出于无聊，结束委托后稍晚一步离开，就被前上庭清理人扔下的小狗逮了个正着。当然，“逮了正着”只是相当夸张的比喻，事实情况下，结果几乎相反。克里斯蒂娜的反应速度在禁闭者中不算慢，但于花园之主而言，那还是太不够看。不过一瞬间，可可莉克便让对方败于阵下。

  “哎，就凭这点本事，也打算找真凶？我看还是早些放弃吧。”可可莉克压制住克里斯蒂娜的动作，似是调侃似是讥讽的笑道，“上庭那苍蝇似的部队即便没太多本事，哪怕由着你这么慢腾腾地打，也够缠好一阵子了。”

  “我知道，”克里斯蒂娜只是用她最厌烦的清澈眼神回望，“没关系。我答应过瑟琳姐姐，不会再滥用暴力解决问题的。”

  “啊，哦。是吗？那就随你开心吧。”可可莉克一皱眉，厌烦地松开对克里斯蒂娜的钳制，起身就要离开，“好了，别来烦我。”

  不论如何，可可莉克实在是因这位自称名侦探的纠缠不休感到疲惫不堪了——若非她曾出于一时怜悯留下过业务往来，让她不得不与克里斯蒂娜和瑟琳相识，她真想让这烦人的金毛小鬼跟她不知道在哪躺棺材板的好姐姐一起，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话虽如此，可可莉克毕竟没那么做。她不爱给自己留多余的麻烦，也绝不是听凭热血上头做事的傻子。撇开这些，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是受到克里斯蒂娜的邀请前来。信是弟子递来的，堇或者蓟，深谙犯罪小把戏又认识MBCC局长的侦探总有办法。信上标注了汇合地点在讨人厌的上庭人旧宅，可可莉克本人对更是此兴致缺缺。她实在很不想去埃丽卡山庄：加洛法诺险些在那折了根，上庭和地底将她当成对弈用的棋子摆弄，之后更有甚者把自己的花园糟蹋得一塌糊涂。在那种肮脏的地方，能开出什么美丽的花来？指不定整座山都要寸草不生了。但或许是天命使然——尽管可可莉克万般不情愿，她接到的任务也恰巧在山庄近处的商业街。而她只是晚走了一步，不知为何在此守株待兔的克里斯蒂娜就出现了。打招呼的语气之镇定，好像她最开始就将目标定在这里似的。

  “可可莉克、你不想去看看吗？”……对，就像这样。最开始见到自己分明还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如今居然摆出平等交流的姿态来。真不知道那个人偶女跟她灌输了些什么，也是上庭精神改造的一环？要不是亲眼目睹了瑟琳的自毁，可可莉克没准就要这样怀疑了。

  好吧，算了，作为花园的业师，我让让她。可可莉克最终妥协般的对自己说。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自己就大发慈悲接受这粗鲁的邀请吧。不管怎么说，比起HUSH部队，一个侦探可好处理多了。

  “…你到底想干嘛？”如此想着，可可莉克说出来的话仍是不太中听，抱怨的情绪居多。毕竟这不在“让”的范围内。

  “要怎么形容呢…嗯…”克里斯蒂娜伸手，一把拉过花园业师的手臂，“——跟我来！”

  “哈！？”

  两人奔过通向山庄的小径，暮色晕染下，就连可可莉克巴不得将某人千刀万剐的神态也显得有了几分莫名的情调。终于来到埃丽卡山庄的门前，克里斯蒂娜却又不知为何踌躇起来。

  “愣着干嘛，快敲门啊？”可可莉克没好气地问。

  “抱歉，出门太急，我忘记确认了…”克里斯蒂娜眼神飘忽，猎鹿帽的帽檐也未能遮掩住这一表现。不必说，她心虚时一贯如此，“所以，不知道罗莎小姐有没有来…”

  “…………我回去了。”

  “啊啊啊啊啊别啊可可莉克！你再等等、我真的有事想说！”

  “梦话就留给你的好姐姐说去吧，我该泡澡了。对了，得先打个电话给堇叫她备热水…”

  “……那个…？”

  可可莉克正欲拨打电话，第三个人的声音却在此时出现了。她循声望去，一个女仆打扮的少女不知何时打开了面前的门。她的手中提着水壶。应该是打算出门给花园浇水吧。

  “啊，罗莎小姐！”克里斯蒂娜方才有些萎靡的声音在见到来者的瞬间高昂了起来，“来的正好…那个、可以带我们去花园看看吗？嗯，就是我和这位…”

  “…可可莉克。这么叫我就好。”可可莉克白了克里斯蒂娜一眼，姑且是把手机收回去了。

  “啊…”即便是瑟琳还住在此地的那些时日里，罗莎也鲜少见到新客人。像可可莉克这般着装风格迥异的人更是少见。这令她不自觉地看得有些出神，“啊、好的！正好我也要去完成工作…两位请随我来吧。”

……

  对于瑟琳的花园，可可莉克还算有点印象。

  虽是袭击时兴趣使然的一瞥，记忆中，那花园正符合她对上流社会的刻板印象：空有精致，实则拘束，就连种类也有规整的限制。对于那样的花园，哪怕是反复摧毁，可可莉克也丝毫不觉得怜惜。在她看来，无法从心所欲的生活与死去无异。所以，她完全没办法理解瑟琳。即便在那个空间里目睹了那人感情的暴乱，可可莉克也没法理解她。这或许就是她们二人本质性的不同吧，可可莉克心想，她们注定不会是同路者。

  ——但这次。被拉拽着再次来到此地，认真端详起时，可可莉克反而为眼前的景色撼动了。

  那是完全不该被称为“上庭人的花园”的景象：各式各样的花，没有修剪、没有划分领土，毫无章法地生长着，野蛮而又生机勃勃。别说是她，哪怕是好管闲事的上庭人来了，也会质问看管花园的女仆失职吧。罗莎替植物浇完水，先一步离开了，只留她与克里斯蒂娜站在晚风。可可莉克倾过视线，望向一旁的克里斯蒂娜，平日里性子急躁的侦探竟没有平静以外的反应。怎么回事，这种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可可莉克一向厌恶做局外人，她不由得烦躁起来，也不多摆架子，直接出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瑟琳姐姐拜托罗莎小姐这么做的。”克里斯蒂娜注视着花园的一角，“最开始，我完全不相信，还以为是恶作剧呢。不过，现在，我觉得我稍微能明白了。”

  “哼-？我倒不觉得有什么深意。”可可莉克撇开眼，“不过…比之前像样多了。看着不闷。”

  “……”克里斯蒂娜若有所思地望着可可莉克的侧脸，忽地伸手，指向花园的一处。“之前，那里发生过一起小案件。”她的面色很平静，似是在追忆什么值得怀念的趣事，“现在是补种上了…不过那时，罗莎小姐发现有人刻意令那处的花枯萎了。”

  “原本是什么花？”

  “勿忘我。”

  “现在的是…”可可莉克轻哼一声，“啊，金盏菊…只不过被我嘲笑了一回太阴暗，已经惦记上了？你就那么想赢？”

  “…你知道我不是说那个…！”克里斯蒂娜终于也有些羞恼起来。这还差不多，可可莉克见对方终于卸掉了拙劣的伪装，忍不住嗤笑，成功换来侦探一个白眼。小孩就是小孩。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家伙，学着那女人装什么成熟呢。“…总之。其实那时我就对案发现场进行了调查，”克里斯蒂娜清了清嗓子，“也…在那时就知道了犯人。”

  “你的好姐姐瑟琳，对吧。”

  “嗯。”克里斯蒂娜望着，望着风中飘摇的金盏菊，“那时候，我首先想到了她。就和调查第五案件时一样，这是很简单的排除法…甚至连排除都没必要。答案最开始就只有一个。”

  “繁琐至极。她做这种事干什么？”

  “恐怕那是个提示。”克里斯蒂娜蹲下身，抱膝盯着那些形态迥异的花，“提示我…去调查她。去揭露她。而不该…把会被人操纵的感情、摆在第一位。”

  “……你真是。”

  可可莉克深深地望了克里斯蒂娜一眼。随即。她毫不犹豫地曲起指，弹了侦探一个脑瓜崩。

  “…真是个不得了的蠢货。”

  “诶…………？”

  “‘诶’什么诶啊！”可可莉克的声音骤然拉高了一度，“自称是侦探，连这种事都想不明白吗？…算了。瑟琳自己都那副德行，好像也不能怪你。但是啊。你这么快就要放弃了？连花开都没见过的家伙，就要说自己只能注视枯萎了？”

  “我、我才不是……！”

  “不是？那好吧。我问你。”可可莉克向下一伸手，捏了捏克里斯蒂娜的鼻尖，“如果她真是骗你的，你就不相信了吗？”

  “…不，我不会……呜、”

  “由我说不合适。但那时候，你也看到了吧。”可可莉克收回手，转而做出抱臂的闲散姿态，抬眸望向昏沉的远空，“你也见到了。那个人偶想让你和我看见的，她的‘感情’。”

  “……”

  “而且。那时候对我大放厥词、要我回去的人也是你吧。”可可莉克凝望天空，直至最后一点日光也被夜幕吞没。照那些传说故事，接下来该是吸血鬼登场的时间了。她在心中盘算着。哪会存在啊，什么因为月亮发狂食人鲜血的人类。月下只有花盛开，不是吗。

  “‘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看看你自己的心’——什么的。对别人理直气壮地喊这种肉麻话。你自己却忘记了？”

  “可可莉克…你……”克里斯蒂娜终于惊诧地抬起头，口型变换了半天，最后也只挤出一句感谢，“……谢谢。”

  “谁要你的感谢啊…算了。我为什么非得教你。”可可莉克皱着眉，这次像是真的觉得索然无味，“我累了，现在就要回去。”她摆摆手，不待克里斯蒂娜多说什么，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花园业师轻薄的纱衣随风缓动，远望去，宛如一道苍白的影子。

  “来没白来，姑且算是看到了些想看的东西——作为回报。蠢侦探，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风捎来了满月的口信。

  “你就好好绽放吧，在我提起兴致来摘走之前，别再枯萎了。”

……

  克里斯蒂娜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花园，像是想将那土壤都盯出一道创痕来。

  做了那么多，她其实是在逃避吗？因为害怕被抛下，干脆连对重要之人的感情也选择怀疑？“来吧，找到我的真相。”X平静的声音又在她脑内响起。克里斯蒂娜困惑地注视着X的身影，下意识又想否定。不该是她，她本不在此处，这只是藉由自己的妄想产生的……

  “克里斯？”

  她只是在逃避。

  肯定了犯人是那个人，却用代称将之剥离。嫌疑人X，清理人X，瑟琳。必须正视着却下意识想逃离的真相。本以为自己早已下定了决心，结果还要立场是敌手的业师来帮忙确定。太差劲了，自己。克里斯蜷起身子，倾听着对自己的剖白，却不觉得冷。这感觉还是头一回，是因为见过了那样热烈的生存方式？她有一瞬分神，却又着实觉得共情犯人有违自己的正义。毕竟，结果几乎可以预见，哪怕她执起这个问题去问，业师也只会嘲笑她一番，再甩下一句那只是因为她心情好。强烈的感性与沉重的理性叩击着克里斯蒂娜的心，它们来源于两个生存方式截然不同、却极大影响了她的人生的存在。她此时所要做的，则是将它们都请上自己心中那座天平上，再用侦探引以为傲的头脑，去消化称量而出的结果。她是克里斯蒂娜，实习生也好侦探也好，再怎么尝试成长改变，终究不是克里斯蒂娜以外的存在，做不到忤逆自己的生存方式的事。或许，瑟琳正是看中了这点，才将探寻真相的任务交给了自己…？

  X最初谜题的回答。会是如此吗……？

  想到这里，她又不敢确信了。

  可不能一直萎靡不振啊，克里斯蒂娜！想想可可莉克对你说的话！克里斯蒂娜终于撑身战起，长时间的蹲姿带来阵阵酸痛感，但侦探很快将之甩在了脑后。X始终都贯彻使用隐秘手段去传递信息这一原则，加上可可莉克的提示…这座花园之中，还有不曾解开的谜题。快想想，克里斯，什么是X早已埋下、却被你忽略了的事……

  「原来是什么花。」

  “…之前是勿忘我。”

  「你就那么想赢？」

  “现在是……金盏菊。”

  是多久之后的茅塞顿开？侦探的双目如同被点燃的枯草一般熠熠生辉。她原本是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像金盏菊一般并不阳光、色泽却明丽得媲美太阳，她曾有着那样的双眼。回忆像是被过滤杂质后收集，将杂念舍弃，一股脑地倒灌回流至她脑海中。米莉亚的倾诉，道尔的叮嘱，花园之主和她麾下杀手们刀锋一样锐利又似花瓣一样轻柔的话语……瑟琳（清理人X）的自白。静静地自她面前淌过，流入昏沉夜色之中。克里斯蒂娜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她看向给予答案的金盏菊，最后一次轻轻躬身。侦探终于从无止境的自我审判中得到解脱，这并非因为她抛却了什么——而是因为她下定决心。将这令人悲叹、爱怜，兼具哀伤与喜悦的，应被称为“沉重”的使命，和它之中包含的那些邂逅，尽数背负起了。这次，她不再是为了一无所有而挥刀，或是为了宽恕而找寻，或是为了舍弃而追逐——侦探只为维持自己，正义，与自己所珍爱的联系。在真相的道路上阔步前进。

  毕竟。当她直面自己时，答案理应就在她的身前。

……

  “业师，您回来了。”

  “…嚯。今天负责准备的人是你吗，蓟？”

  回到熟悉环境的可可莉克终于放松了身体，同轮班的蓟打声招呼，便欣然解衣踏入浴池。蓟所做的沐浴准备比以往周到，或许是预先得知自己回来的时间都堇出了手，或许是她终于开窍。无谓的小事，却有些探究的余地。若非她此时注意力并非在此，她或许会有相当的兴致去追问答案。然而……

  “是的。”蓟上前服侍，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投向她的领袖，欲言又止，显然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业师…您、是去和她见面了吗？”

  “是。怎么了？”

  “呃、不，没什么……”

  “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可莉克倚在浴池边，扬起头阖上眼，享受着温暖的流水和蓟的按摩，颇为慵懒地接下话茬自语道，“那个蠢侦探。没想到过了那么久还是那副样子，又把自己绕进去了——唉，要不是我心情好愿意帮忙，她估计又一个人钻牛角尖呢。”

  “听其他人说，您起初不愿去，我还以为…”

  “…都差使你们来送信了，我好歹也得看在你们的份上去一趟吧？”可可莉克伸手捏了捏蓟的脸颊，心情显然如她所言的很好，“只是替人点拨一下的小事罢了。正好还了她之前的人情，两清了。只不过……”

  “不过…？”

  “…看到了不那么痛快的景象啊。”

  埃丽卡山庄见到的风景仍然盘旋于可可莉克的脑海。可可莉克爱花、惜花，也比谁都懂得花。她知晓花的坚韧，也明白花的心意，正因如此，她才会为花园的模样所震撼。无论从什么角度讲，那都不该是“上庭人瑟琳”宅邸内会有的花园。她目睹利贝尔暴走的一切，从关系上说起却是完全的看客。是什么改变了清理人X？可可莉克原本无心纠结这些。但克里斯蒂娜的邀约迅速摧毁了一切平静…哼，倒也像那个暴力姑娘会有的做法。自顾自地前进，将她和瑟琳全都卷入名为真相的局内——不存在第四者的密室对谈，结局是谁的胜利？想来，花园业师大约从始至终都只是见证者吧。破坏囚笼的扳机或者破壁者的隐刃，说到底是一个性质的存在——换做以往，她会为此生气。现在她自顾不暇，当然也无意为此多做纠缠。罢了，无论如何。业师的天性便是涉足纷争游走其间，以此夺取利益。有些动荡也是不错的调剂。

  她本不该操心那么多的。无论是克里斯蒂娜，还是瑟琳（虽然她由衷希望这女人能早她一步走，但毕竟世事难料），或许都有望比她活得漫长。绝对强大的自由代价是焚烧着消亡，可可莉克清楚，并从不后悔如此而为。知晓可可莉克能力的人，都称她如虞美人一般，倾尽一切，只博取最灿烂的一瞬绽放。不计后果，不畏代价，这便是可可莉克的生存之道。而若是有人目睹了她在观测空间的破坏，大约是会有人斥责她的莽进吧。若非克里斯蒂娜插手，她不但得赔了花园，还得折了自己。然而，正是那次遭遇，才让她知道了。会以身为棋，步步为营直至荼靡的人是存在的。

  「我没有能力执行正义，就由你去吧。」

  以及…都这年代了。还会为了所谓的正义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傻瓜，也是存在的。

  “——但是。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这么做的。”

  ……哪怕些许逾界，彼此之间的结局也是同样。果然还是看不惯。果然还是必须对立。因为，此处仍有她珍爱的花。

  可可莉克睁开眼，透过明亮的室内，去描摹花园之外的夜空。想必该是凌乱的，肆意的，一如那从刻板中解放重归的温室般的，又或如那踉跄着触探前路的步伐般的……各色繁花啊。

  在她珍爱的花园里，今夜也是花盛开。